我和我的老师们

张万忠

（接上期）

接下来该说到，我中学的老师，张志发老师了。张老师是体育老师，中等身材，有些清瘦。为人爽直，热情，工作从来是认认真真，兢兢业业。他毕业于哈体院，体育教学的各项内容都很精通，那真是拿得起放得下。体操、球类、田径、冰上，叫一套有一套。

那是年的9月份，我们全体小学毕业生，不用录取，都上了初中。我和张老师的缘分就从此开始了。我文化课我学的并不好，那个时候也没人管，也不考试，开始了我自由自在的中学学习生活。虽然学习不好，可我上体育课可欢实了，在体育老师的眼里我一定是一个好学生。

不久，冬天来了，在张老师的主持张罗下，学校开始浇冰场了。那时候浇冰场可没有什么自来水，更没有浇冰车，都是学生从一里多地远的井里打上水来，男生挑，女生抬运到学校，一桶一桶地浇在已经围好圈的操场上。浇好这个冰场，也要十天半个月的。冰场浇成了，还要有一个剪彩仪式，跑道边的雪棱子上，插上几面彩旗，领导讲几句话，老师讲几句话后，会滑冰的老师和同学穿上冰刀，上冰了，这里面有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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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了中学，穿上了带鞋的冰刀，那和绑在鞋子上的滑冰刀的感觉就是不一样。成立速滑队后，老师发给我一双39号鞋的冰刀，我是如获至宝，恨不得睡觉都要搂在被窝里，从此和我形影不离。由于当时技术动作还不行，刀立不直，冰刀鞋帮坚硬的部分正好卡在外脚踝处。这个位置是一次次地磨出了血，血透过袜子，把鞋帮也染红了。晚上脱袜子的时候是最难过的，袜子已经粘在了脚上，没有别的办法，只能硬往下脱，袜子脱下来了，血也出来了。找一块纸，擦一擦，再贴上一块纸了事。第二天上冰还是挺疼，坚持一会，就没感觉了，晚上又要重复昨天的动作。有时候我也会呲牙咧嘴，妈妈看到，有时会说，：“儿子，别滑冰了吧，看你这样多遭罪，妈看着都心疼。”这时候我就又云淡风轻地说：“没事的，大小伙子，磨破点皮算啥？过几天就好了。”这样经过个把月的时间，脚能立起来了，脚踝也就不再受伤了。我的滑冰动作和速度都有了明显的进步，甚或是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。每天上学，我的肩上都是挎着一副冰刀，放学了，不滑到筋疲力尽，我是不会回家的。每每都是肚子瘪瘪的，摇摇晃晃地往家里走去。回到家，等着我果腹的是那一盆苞米馇子粥和一碟花咸菜。

年冬，县里要举行速度滑冰选拔赛，比赛场地安排在了我们学校。这就说明县里的学校，包括体委，没有一块适合的场地。我们学校因为有了张老师，才有了冰场和校速滑队。那个年代，连文化课都不好好教，不好好学，哪个学校还会有心思浇冰场，成立速滑队呢？可是张志发老师做到了。也可以这样说，是因为有了这个校速滑队，才有了我以后的路。张老师不但白天教学带训练队，晚上还要把上课学生用的冰刀一一打磨一遍，鞋带断了的要重新接好穿好，有的鞋帮开线的还要缝上几针，再把一副冰刀系在一起，整整齐齐地摆放好，等待第二天上课。我也多次和老师一起完成过这一工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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县速度滑冰选拔赛，是在年的1月8号那一天。7号的下午县里来了三男三女6名队员。其他公社没有运动员参赛。他们安顿好后，上冰滑了一会，熟悉一下冰场。我们的队员看了后和我说：“看他们滑得挺好呀，我们不一定能滑过他们。”我说：“别怕，晚上我们上冰，也吓他们一跳。”晚上，我们参赛的和不参赛的同学在我的带领下上冰了，轻松地滑了十几二十圈，下冰了。后来参加松花江地区选拔赛，县里出了3个人，两女一男，我们学校出了3个人，两男一女。在县里集训了7天，我们有点熟悉了，县里的一个叫江琳的女同学和我说：“在你们学校比赛的前一天晚上，你们上冰场一滑，我们看了就知道，我们滑不过你们。”看来我们也是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。

选拔赛有两个项目：一个米，一个0米。这两个项目我都以绝对的优势取得了第一名。最有趣的是，那是咱们的主场，来观看比赛的男女老少可以说是人山人海，把冰场围得水泄不通，我滑到哪里，加油声、助威声那是此起彼伏，心里好不得意。

参加地区比赛，那是在尚志县。共有米，1米，米，0米四个项目，我的成绩也还是不错，一个第三名，一个第四名，两个第五名。在选拔代表地区参加省里比赛的教练员会议上，入选的有我。张老师却赶紧说，我们这个学生不能去，他妈妈说了，让我比完赛就给带回去。就这样我失去了参加省里比赛的机会，跟着老师回家了。我还记得，比赛结束后，县里带队的潘老师让我们每人写一份总结，我写了有三篇半稿纸吧，潘老师看了，有些惊讶地和我说：“你写了这么多，你挺能写呀？”我听了有点高兴，但我也没觉得我能写啊。比赛完了，恢复了正常的学习生活，可我的生活却不那么正常了，每当我上冰场滑冰，穿冰刀，脱冰刀，总有一帮我低年级的小同学围着我看。我俨然成了明星似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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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说年的暑假，我在历井学校代完课，下学期何去何从还不知道，我开始想我的终身大事了。我23岁了，父亲已经70岁了，如果我不能继续代课，我就要好好地回生产队干活了，该考虑娶媳妇的大事儿了。我有四个姐姐一个妹妹，就我一个男孩，我不着急，父母也着急呀。想到了我就做，把两间草房的外屋间壁出一半，一切的活都是我自己干的，包括做窗户门。活干完了，就要等着娶媳妇了。还没等到有人来给我介绍对象，有一天的傍晚，太阳刚要落山，我们都在院子里乘凉，张志发老师从大门口走了进来，穿着一个大背心子，大裤衩子，一边走，手还一边在前胸上搓着。我看到张老师来了，赶忙打招呼，让座。坐下后，张老师说：“万忠啊，有这么个事，县里边给咱们公社两个上大学的指标，一个文艺的，一个体育的，你想不想报名？”消息来得突然，我不觉一怔，说道：“我能行吗？”张老师说：“你怎么不行？你有那么优秀的滑冰成绩，谁能和你比？”接着又说：“明天你到公社来找我。”这时候张老师已经调到公社管文体卫生这一块了。如果张老师不来告诉我这个消息，我是不会知道的。

第二天到公社找到了张老师，结果去的就我一个人，到前进大队学校简单地测试了一下，就把我报上去了。其实，测试不测试就是一个过场，我什么样，张老师比我自己还清楚。7天后，张老师领着我还有一个女生到县里去参加考试，这个女生是准备上呼兰师范的。没有考文化课，测试了四个体育项目，我总成绩是第二名。这就有了后来的上大学。在县里选拔测试的现场，哈师院体育系也来人了，目的是亲自参与测试选拔。来到我们县的是后来知道的，教我们体操的张登全老师。赶巧的是，我的张志发老师和张登全老师，他们是哈体院的校友，自然我的张老师会提到我是他的学生的。对我的照顾肯定是有点儿的，那就是在跑百米的时候，发令员喊预备，我就先别人一步跑了出去，我的成绩定格在12秒7。我这一生都非常感谢张志发老师，没有张老师我的人生轨迹肯定是要改写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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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到了大学校园还不就等于上了大学，我的坎坷又来了。原来体育系的学生和地理系的学生都要进行体检，其中有一项是查足弓，足弓太平的，被称作“扁平足”，不能予以录取，他们的理由是扁平足的人不能走长路也不能跑长跑，容易疲劳。就这样，别的同学都入学了，领来了学生证，饭票。我成了黑户。可也没有人和我说啥，让我回去。我就整天闷在寝室里，空发愁，一点办法也没有。晚上同学们洗漱完躺在床上闲聊，我也插不上嘴。我就和他们说：“你们好好学习吧，我说不定哪天就回去了，等你们毕业的时候，我儿子都能满地跑了，到时候上我家去喝酒，让我儿子给你们倒酒啊。”引起他们的笑声，这笑声里也蕴藏着同情与无奈，可是谁也没有啥办法。一晃5天过去了，这一天的上午我正在寝室里躺着，突然响起了当当当的敲门声，我紧忙起来开门，只见一位身材较高的中年人梳着分头，没有表情的脸上有着一双大眼睛。他进门就说道：“你是张万忠吗？”我说：“是”。他也没有坐下，接着他自我介绍道：“我是体育系办公室主任，我叫李春波。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，你别着急，也别上火，你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，我给你办，你放心吧。”听了李老师的这一番话，我激动的脸色儿都变了，连声道谢。李老师说：“走吧，和我到系里去。”路上李老师又简单地问了一下我的情况。来到系办公室，李老师拿起“老郭呀，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。”不一会进来一位老师，李老师和他说：“老郭呀，医院再去复检一下，我和老叶说好了。”李老师接着又说了一句：“一个农村孩子能出来上学那么容易呢？怎么能就这样让他回去呢？再说了，我们是培养师资，又不是培养运动员。”李老师的举动和这一番话让我的眼圈红了，我赶紧谢过李老师，扭过头，随郭老师而去。这医院的外科主任，负责这次体检。医院，叶主任当然是象征性的检查了一下，在体检报告单写上“二度不足，一度有余，可以考虑入学。”几个字，郭老师接过体检单看了看，递给了我，说：“好了，你去交给李主任吧。”谢过叶主任，谢过郭老师，我拿着体检单快速地向体育系办公室走去。这一路上，天也变蓝了，鸟儿的鸣叫声也欢快了，看着校园里的操场，楼舍也都明快亲切起来。看到走在校园里的学生，也似自己的兄弟姐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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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到了系办公室，李主任正等在这里，我递过去体检单，李老师看了看说：“好了，这就交给我了，我给你办。明天上午你过来吧。”第二天上午八点多我来到系办公室，李老师满脸笑容的和我说：“都办好了，这是学生证，这是饭票。”我接过学生证和饭票，鼻子有点发酸，眼里的泪水要管不住，深深地给李老师鞠个躬，有些哽咽地说了声谢谢李老师，就要往外走，李老师又说道：“好了，以后好好学习吧。”我头也没回，嗯了一声，赶紧走出办公室，手背在脸上狠狠地抹了一把。这就是我们体育系办公室主任李春波老师。

我还要说到的是在大学期间，我们体育系水冰教研室的张鹏瑞老师。张老师教我们游泳和滑冰课，更是我的教练。入学后我正在操场上田径课，一个中年人向我走来，到我面前，问我：“你是张万忠吗？”我说：“是”。他说：“我是咱们系教游泳和速滑的老师，我听说了，你是速滑专长，以后你就是我的学生了。”这是我第一次见张老师，中等身材，微胖，说话慢声细语，带有肢体语言，和蔼亲切，身上带着知识分子的儒雅气息。上游泳课是我的弱项，家乡没有江，没有河，我从来没有下过水。第一次到3米深游泳池，我不敢下水，张老师在水里叫我下去，我得得嗖嗖地顺着梯子下去，手紧紧地扣着泳池的边沿。张老师过来，拉住我的右手，要我和他一起撒手，进入水底。我不敢啊，问张老师：“能上来吗？”张老师说：“你放心吧，我带着你。”我鼓起勇气，一撒手沉入水底，脚一沾地，赶忙蹬地穿了上来。张老师瞅着我，笑了一下：“没事吧？以后就好了。”在大学的三年里，我有事没事地常到张老师家里去。当年教师家属楼和我们的宿舍楼挨着。到了张老师家，我往沙发上一坐，张老师就能看出我的情绪来，要是看到我的情绪不高，就会问道：“怎么，你有什么事了吗？”我一个学生，哪有什么事？在校期间又没有谈恋爱。我就是没事喜欢到张老师家坐一会，和老师唠会嗑。张老师的爱人也是我们的老师，叫王英，是教我们花样滑冰的。和张老师的闲聊时，言语之间，都带着对我的引导，启发和教诲。张老师还送给我一块他自己珍藏的小磨石，约有10公分长，3公分宽，一公分厚，一半是黑色，一半是青白色的玉石。这块玉石是磨完冰刀扶刃用的。应该是他自己也很珍贵的。老师却送给了我，我如获至宝，根本舍不得用，现在还好好地保存着。不时拿出来看看，把玩一番，看到它就看到了我那可亲可敬可爱的张老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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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就是我的老师们，原本我和他们不认不识，非亲非故，可正是因为有缘，正因为我有幸成了他们的学生，而得到了他们的教诲和厚爱。在人生的路上有他们为我铺就的石阶，指引的方向。

我知道，这些老师们为我做的这么多，他们绝没有所图，更没求回报。在他们看来这是作为老师应该的，为学生、为教育他们做了一个老师应该做的事。可是，这些真的都是一个老师应该的嘛？不是的。这里边体现出了他们人性的光辉，高尚的师德和给予他们学生的深深的爱，照亮他们学生人生道路的人文情怀。我深知，不是年轻的我有多讨人喜欢，而是我的老师们，身为人师的崇高的仁爱精神。

在物欲横流，金钱迷人眼的今天，我的老师们的胸襟，他们的高风亮节，更显难能可贵，熠熠生辉！

老师，我亲爱的老师，我想念你们，我怀念那个年月。更留恋那段时光，我感恩你们！

同时，你们身上的优秀品质也深深地影响和哺育着我。在我的工作中常会闪现你们的身影，体现你们的精神，再现你们的风范。我也没有辜负你们的培养与期望。是你们，我一任一任的老师，培育出了又一代的称职的老师。张万忠：退休老头，赋闲无事，写写玩玩，打发时光。现为秋语文学社社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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